苗火 Nicholas

长沙故事（4）

2016-11-2 萧 写生活

那阵子，我们舍那几个人似乎心事重重。并且是红果果的那些心事重重又重重的。
星期一的中午，吃完了那该死的油淋茄子，四人帮走出中电向北边的黄土高坡进军，那是有17层楼高的两个足球场大的一个土堆，也可以说是人为的荒山吧。建峰见到那老高老高的泥土堆异常兴奋，自顾自地就往上面爬。来自洞庭湖底的自称没见过山的昌老师就觉得太危险，不敢造次，于是跟着我对那一大片土丘绕了好个大圈找到条比较委婉的路线跟了上去。是时二哥也神秘地出现在土丘顶上。
四人站得危崖峭壁，面着远处的菜地、水缸、公路等一览无余，大有经天伟地的快感。北风也跟着我们爬上高处纵情地怒吼。于是他们三个开始无聊地比试起抛绣球，从地上翻出石块，先是比谁扔得远，再是比谁捡的石块重，再比谁能砸中山脚的水缸……
看着看着，我已没注意到他们的行为，心理就想另一个故事去了。莎姐前阵子天天有人看她的房，原本是以为房子转出去越来越有希望，但燕姐当年租的那房子实在太不能恭维了。后来，房子始终没能出手，不过在她接待的看房的人当中，居然有聊得很欢的。据称，她们聊到双方的工作。莎姐向对方报怨自己的工作多么无聊，对方却炫耀自己的工作多么轻松自由。后来莎姐果断被那个工作吸引住了。再后来那个看房子的妹子说服莎姐跳去她们公司。听着莎姐讲述她的奇特经历，说得龙飞凤舞地，我开始觉得身边那些天天见到的脸，半年多了，终于可能快要消失了，或者就算不会永久消失，至少会变成视觉上的一层水印。
巧合的是，几乎也是这个时候，三八姐也提出辞职的想法。
后来慢慢地了解到，call center越来越不景气，不景气还好，却低落到办不下去的田地了。于是公司有将这些人流放到其它地方去的想法。这大概是莎姐和三八姐想辞职的原因之一吧。
又一个星期一的午后，四人帮向南边广袤的荒原走去，我们下到一个峡谷，亲见枯萎残败的成片灌木，荒凉与凄冷在向我们挑衅着，宣告着秋天的死去。昌老师说想放火，两位刘埃及立马担起心来，怕出事。稍微考查一下地形后，还是把火点起来了。火仗风势，不到十几次心跳的时间，已成漫天火海，无法靠近。那种感觉很奇特，心跳会加快，呼吸会凝固，会感到温暖，又会觉得害怕，会坚定地想要它烧到最后一棵火星，又会想着要不要乘早结束这一切没有底气的行动。二哥和建峰到处找树枝，英勇地扑向火舌。我也随地操起一根枝条，但我没有动手，跟昌老师站在火的根部细细体会着这一时刻。
这种经历多么有趣，我想起有一次在KTV，大家结束后我跟一妹子在过道里并排走。她跟右边的那个聊天，突然踩着地上的一个水桶，似乎要摔倒了，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也不知怎么地就把手塞我手里了，好像是牵着吧，发现没有摔倒便立马放开手。估且叫这算是牵手吧，半秒还不到，但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是可以作为艺术品珍藏在心中的，而且有一个专用的名词叫触电，仅在两只手不经意地接触的那个极为短的瞬间，这个电流涉到我手心到手臂再到心脏再到后脑勺的各种神经，从未有过的体验。同样的，这一场大火，也给我放了一次别开生面的电，这个电不是流动在神经上，而是一种在思想里就像是微波炉一样在每一个角落里都会引起共振的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星期二的午后，没有火可以烧了。二哥买了些爆竹，他们三个就这样玩欢了。我且看且躲。
星期三的午后，我们向西10里，站在一个水库边上看那里的人钓鱼。那旁边停着的车，有四个圈，有三个V，也有两个轮的，甚至有三个轮的……
星期四的午后，我们向东绕着圈，往中电的池子抛石子，让石子在水面打着转，激着水花……
为什么说这些？因为大家其实都这么过的。总结起来就两个字。
有的人总是对我们这四人帮有所关注，像台妹、葛美什么的，碰到了就笑话我们舍的几个人是伤心太平洋。丫的，我们的行为有那么明显地一致与伤心么。说到底也就是一种别开声面的装深沉的羊皮吧。

这是星期六的清早，我孤独地往西去了20公里的青宁寨。据说位于长沙的最高峰。有个小和尚把他养的蝉拿我瞧。那些小家伙拼命地吐着丝，把自己包裹起来，也许这样才觉得安全。然后最终却要把那些丝一根根咬断，放弃那些安全，拿到自己的自由，甚至也许那个自由意味着生命的落日。他告诉我老和尚送他的蝉。我知道老和尚的意思：人出生以来，会给自己制造各种各样的规矩，比如说不能早恋，跟那个谁谁不能乱说话，要好好学习等等，法律的，道德的，个人原则的，方方面面的规矩，让自己获得一种安全感，以为只要在这些条条框框里活着，就会活得好。殊不知，人过得越久，规矩越多，越来越狭隘，越来越压抑。所谓修行，就是打破自己的规矩，像蝉那样重拾自由。和尚说其实这些他早就知道了，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给自己定下了什么规矩，不知道是什么阻止你去做一件你不敢做的事。或许道德，或许法律，或许甚至是旁人的一句话、一种观点。这些东西如果去违反，打破，不闻不问，真的就是错误么？

            —— 2012-6-10 22:32